复发性口腔溃疡（recurrent oral ulcer，ROU）为孤立的、圆形或椭圆形的浅表性溃疡，周期性复发但又有自限性，患病率高达20％左右，居口腔黏膜病的首位。本病病因复杂，反复发作，缠绵难愈，目前尚无特效药物，尤其远期疗效不够理想。中医治疗该病注重局部治疗与全身治疗相结合，在治疗上尤其是在抗复发方面有一定的优势。现将该病的病因病机和辨证治疗进展综述如下。

    1   病因病机

    复发性口腔溃疡属中医“口疮”、“口疡”范畴。“口疮”之名始见于《内经》。《素问·气交变大论》中曰：“岁金不及，炎火上行……民病口疮，甚则心痛。”首次指出口疮以火热为基本的发病因素。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，对其认识逐渐深入。如《丹溪心法·口齿》篇曰：“口疮服凉药不愈者，因中焦土虚，且不能食，相火冲上无制”，指出脾气虚弱与口疮有密切联系。《圣济总录》认为“口疮者，由心脾有热气冲上焦，熏发口舌，而为口疮。”指出了口疮与心脾二脏的关系。清·齐秉慧在《齐氏医案·口疮》中进一步提出“口疮上焦实热，中焦虚寒，下焦阴火，各经传变所致，当分辨阴阳虚实寒热而治之”，认为上焦实火熏蒸，下焦阴火上炎，中焦虚寒或脾虚湿困均为本病之病机。

    现代医家对于复发性口腔溃疡的病因病机有更进一步的认识。从脏腑辨证角度而言，中医传统理论认为，口为脾之窍，舌为心之苗，肾脉连咽系舌本，两颊属胃肠，因而口腔溃疡的发病与脏腑病变密切相关。口腔溃疡虽属局部病变，但脏腑功能紊乱是其重要的内在因素，病位主要在心脾两脏。劳绍贤教授强调临证关键要分清虚火、实火，虚火多为脾虚或肾虚所致［1］。著名中医耳鼻咽喉学家干祖望先生［2］认为该病基本病机虽为心脾两经积热，但清阳不升、元阳无火也是重要的发病因素。王跃才［3］基于李东垣《脾胃论》理论，认为本病病根在脾胃，是因脾胃虚弱，中气下陷，虚火上炎而发，提出中气不足才是本病病机的关键。李翠玉［4］依据《素问·六微旨大论》中:“君火之下，阴精承之……亢则害，承乃制”的论述认为，本病病本为元虚火郁，欲解决本病复发问题，必解决元虚，令阴精充足以强化“下承”之力。阴精者，与生俱来，而后天充济需藉肺、脾（胃） 、肾三元气化之功，故本病当于肺、脾（胃）、肾立法治之。

    复发性口腔溃疡缠绵难愈，属临床疑难病，“久病多瘀”，瘀血这一致病因素越来越成为医家关注的重点。闫莉莉［5］根据患者口腔溃疡多长期不愈，痛有定处，舌脉有瘀象以活血化瘀为法治疗本病取得良好疗效。李月斌等［6］观察到，口腔溃疡表现先有疮体红肿硬结， 继而肉腐溃疡形成， 痛有定处， 舌红暗赤， 符合血瘀证特点，因而认为血瘀是口腔溃疡发病的最终机制。过伟峰等［7］通过对197例复发性口腔溃疡患者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分析后，认为该病证型虽以心脾积热型和阴虚火炎型为主，但热壅血滞、瘀血互结是其重要病理环节。詹家明等［8］把本病的病机总结为心脾积热上熏于口舌而发，反复发作则耗气伤阴，络脉受损，致气血运行不畅，口舌失养使溃疡反复发作，难以治愈。马骏认为本病虚多实少，热多寒少，其本虚以脾虚、肾阴虚最为常见，标实则多见风火、心火、胃火、湿热、痰浊、瘀血等［9］。

    2   辨证治疗

    辨证施治是中医治疗学的精髓，着重于患者整体情况的调节，按照证之阴阳、寒热、虚实、表里的不同，分别予以治疗，以调整机体状态，改善局部功能。

    2．1   辨证分型施治

    近年来文献中复发性口腔溃疡基本分为虚证与实证两大证型，在具体分型时又各不相同。程雁［10］分5型论治复发性口腔溃疡24例，脾胃积热型，药用凉膈散加减；脾胃虚弱型，药用补中益气汤加麦冬、五味子；脾肾阳虚型，药用金匮肾气丸加减；阴虚火旺型，药用知柏地黄汤加减；血虚阴亏型，药用四物汤加减。结果显效11例，有效9例，无效4例，总有效率83.3％。马骏将本病的病因病机概括为心脾积热、肺胃热炽、阴虚火旺、脾虚贼火4种。分别选用甘草泻心汤合三才封髓丹、清胃散合升降散、六味地黄汤合三才封髓丹、升阳散火汤合三才封髓丹加减治疗［9］。杜江成［11］将本病分为心脾积热型、肝经郁热型、阴虚火旺型、脾胃虚寒型、脾气虚弱型5型，分别用凉膈散、丹栀逍遥散、天王补心丹、桂附理中汤、参苓白术散加减治疗，同时加用清热解毒、收敛祛腐生肌之品外用，获较好疗效，复发率明显降低。王晓山［12］将本病分为阴虚型、脾虚型、肺胃实热型、肝郁冲任失调型4型，分别用知柏地黄汤、补中益气汤、竹叶石膏汤、丹栀逍遥散加减治疗，结果痊愈34例，显效48例，好转13例，无效2例。

    2．2   专方或基本方加减

    近年来临床以基本方加减或专方专药治疗本病的报道较多，多能取得较好的疗效。过伟峰等［7］采用清胃泻火养阴法，用口疮平口服液（方药组成：黄连、栀子、麦冬、丹皮）治疗本病，能明显减少复发次数，减轻复发时的局部症状，部分病例复发得到控制，其作用机制与调节免疫功能有关。李佩洲等［13］用口疮宁颗粒（方药组成：玄参、生地、桔梗、赤芍、黄连、黄芩、黄柏、知母、生晒参、枳壳）治疗阴虚火旺型复发性口腔溃疡200例，总有效率为95.5％。郑启仲等［14］用自拟苍倍汤（方药组成：苍术、五倍子、黄柏、仙鹤草、地骨皮、黄芪）健脾燥湿、清热解毒、活血化瘀、敛疮生肌治疗120例ROU患者，以左旋咪唑治疗60例作对照组。结果观察组总有效率95.38％，对照组总有效率68.3％，两组疗效有非常显著的差异。黄兆坤［15］采用自拟口康饮（方药组成：黄芩、山栀子、人中白、甘中黄、生地、肉桂、连翘、桔梗、北豆根、赤芍、血余炭、藿香、茵陈）治疗126例ROU患者，对照组口服维生素C、复合维生素B2治疗。结果：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8.4％，对照组为46.7％，治疗组的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。王晓山等［12］采用修疡口服液（方药组成：半夏、黄芩、麦冬、菖蒲等）治疗100例ROU患者，对照组30例用左旋咪唑治疗，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7.0％，对照组为76.6％，两组比较有显著差异。孙冰等［16］报道用愈溃膜、口宝含片分期治疗复发性口腔溃疡80例，对照组用乙酰螺旋霉素、华素片分期治疗，观察溃疡愈合时间以及复发间期，并随访1年。结果：治疗组显效率、总有效率及治愈率均显著高于对照组。李彩凤等［17］用信青溃疡液（方药组成：五倍子、丁香、白及、青黛、冰片）涂于溃疡表面治疗89例ROU患者，对照组89例用冰硼散喷患处，观察记录用药前后溃疡的疼痛程度及愈合时间。结果：治疗组的有效率为98.8％，对照组的有效率为70.8％，治疗组明显优于对照组。官纯寿等［18］采用中药喷雾剂（方药组成：黄连、石斛、白花蛇舌草、冰片等）治疗34例ROU患者，对照组将维生素B2加入0.9%生理盐水中雾化治疗。结果：治疗组总有效率88.3％，对照组为52.4％，两组比较有显著性差异。

    2．3   口腔溃疡复发的治疗

    口腔溃疡病因复杂，极易受机体内外致病因素的影响而发病。现代医学对于本病没有特效的药物，中医可针对发作期和间歇期进行论治，尤其是间歇期的治疗，是消除发病潜在因素，防止复发，继而达到根治目的的重要环节。

  陈建灵［19］认为在辨证基础上加用活血祛瘀药调理气血，可明显提高疗效，减少复发。现代药理研究证明活血祛瘀中药具有抗变态反应、消炎、改善微循环等作用。马骏认为若要减少或控制口腔溃疡复发，重要的是消除其诱发因素及根据患者机体气血阴阳的盛衰加以调整，重在调理脾肾。他主张未病先治，即在口腔溃疡未发时，属脾气虚弱者，可坚持服用四君子汤合黄芪建中汤；若为阴虚之体，可坚持服用六味地黄丸，疗程应不少于3 个月［9］。官纯寿［18］认为本病的关键在于五脏阴精亏损，不能承制亢阳，口舌阳热郁结不得发散，临床表现呈明显的阶段性。发病初以热郁不宣为主，方用银翘散加减疏散郁热；溃疡逐渐愈合时以阳气郁遏为主，方用泻心汤加减解郁开结；间歇时以阴不制阳为主，方用三才汤加味平衡阴阳。劳绍贤教授认为口腔溃疡与内伤、外感、饮食不节、体质、精神因素、生活起居等诸多因素有关， 主张病人坚持锻炼， 提高自身免疫功能及抗病能力；饮食应以清淡为主， 可多食水果， 不宜食辛辣腥咸之品；还要避免忧郁烦躁的情绪和过度劳累， 养成良好的起居习惯［1］。

    3   结   语

    近10 余年来，中医药对ROU 的认识与治疗有一定的进展，充实了从症状特点、脏腑偏胜、临床症状结合生化检查等方面辨证分型的内容;在治则用药上较为灵活，既注重传统的清热解毒、滋阴降火，又强调活血化瘀、益气养阴、补肾健脾等治法;在理论研究和治疗手段多样化方面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［20］。但在临床研究中尚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。首先，口腔溃疡发病原因及机理尚不完全清楚，导致辨证分型比较复杂，各证型间缺乏内在联系；第二，诊断标准规范性差，疗效标准存在较大的随意性，致使无法对临床报道进行准确评估；第三，目前治疗复发性口腔溃疡的临床报道较多，但对其病理生理及治疗机制的研究较为薄弱；第四，目前尚缺乏有特异性的药物。总之，中医治疗ROU在防止复发方面取得了较大突破，显示了其治疗的优势，但还有待进一步探索。

 【参考文献】